【忘羡】(十九)
魏无羡觉得现在的房间里,太空了。
换洗的衣服,没有。
厚的被子,没有。
反正他觉得什么东西都没有。
于是蓝忘机就开始了在莲云小筑和云深来回穿梭的日子。
今天拿衣服,明天拿被子,顺带拐到山下给他买上一堆吃的。
还差什么呢?
魏无羡一拍脑门,琴啊,含光君怎么可以没有琴?
琴在静室里,蓝忘机没有带来,一则不用,二则没有置琴的架子。
魏无羡勤快的给他在屋子里收拾出一片地方,拉着他下山亲自给他挑了书柜书桌和琴架,蓝忘机表示可以把静室里的搬过来,但魏无羡不依,理由是他们在一起了有家了,就要买新的,而且是他买的。
蓝忘机便随了他去,任他鼓捣。
然后默默跟在后面把钱付了。
屋里收拾完,他又打起了外面的主意。
他这边走走那边转转,拿着铁锹走来走去,时不时的挖上几下,竟被他找出来了一处山里的泉眼里。
还是温的。
他欣喜的喊着蓝忘机把周围的土起了,沿着它挖出坑来,把四壁打磨好,算是建了个浴池。
美其名曰:温泉。
既然云深有冷泉,那咱家就弄个温泉,天冷了泡个澡多爽。
这温泉建好,魏无羡觉得还是空。
这里土壤多好啊,不能浪费,于是魏无羡又催着蓝忘机买了土豆回来种上,管他能不能出呢,种了再说,当年在乱葬岗上没种好,他怎么着也得捞回来。
买了土豆又让他买了白菜种子,既然种都种了,为啥不种点别的呢?
他吭哧吭哧的挖着土,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,扔下铁锹,把蓝忘机手里的夺过来,蓝忘机不明所以的看向他,“魏婴?”
“蓝湛,你先不要忙这个了,你去把你院子里的那棵枇杷搬过来吧,记得多带点土,我怕种不活。”
蓝忘机于是又御剑飞回了云深不知处,小心的把枇杷树起了出来,树根上带了很多土,蓝忘机找了个很大的布袋裹着,抱着树就出了院子。
刚好和路过要去课堂的蓝启仁和蓝景仪碰了个正着。
蓝忘机:“叔父。”
蓝启仁:“嗯…………”
蓝景仪:“……含光君。”
蓝忘机见蓝启仁捋着胡子不说话,等了一会开口道:“若叔父没有别的事情吩咐,忘机先告退了。”
蓝启仁:“嗯…………”
蓝忘机抱着树离开了。
蓝景仪在风中已凌乱:“我是谁,我在哪,我看到了什么?刚刚那个是含光君?是不是别人假扮的?含光君刚刚做了什么?挖树?我的天…………”
蓝景仪正懵懵的自言自语,忽然发现旁边的蓝启仁一动不动,也没出言训他。
奇怪。
蓝景仪轻轻喊了一声:“先生?”
蓝启仁没有回答他,身子直直的往后仰了下去。
蓝景仪:“…………”
蓝景仪:“……先生?先生,你怎么了,别吓我啊!来人啊,快来人啊,快去找家主啊,先生又晕过去了…………”
蓝曦臣到达莲云小筑时,两人正在栽好的枇杷树旁边,种着土豆,撒着白菜种子。
“蓝湛,这样不行,得挖深一点,你看看我挖的,还有…………哎,兄长,你来了。”
魏无羡抬手冲他扬了扬手,放下手里的活,给蓝忘机擦了擦汗,“兄长来了,不干活了,晚点种也不迟。”
蓝忘机应着,拉着他走到蓝曦臣面前,颔首道:“兄长。”
蓝曦臣有些错愕的看着自己的弟弟,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:“嗯,忘机,无羡,你们……在忙着啊。”
他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。
魏无羡笑着拿着手帕给自己和蓝忘机擦完手,提着木桶就跑了,边跑边喊:“蓝湛,你先陪兄长说会话,我去打山泉水过来,让兄长尝尝山泉冲出来的茶。”
蓝忘机看着他跑远,在蓝曦臣示意下坐了下来。
蓝曦臣打量了一圈他的院子,很简朴,但很充实,该有的都不少,只是没有云深的那般整洁。
蓝曦臣环顾四周,最后视线落在蓝忘机身上,他没有穿外袍,挽了袖子,衣摆和下身沾了点点的泥土,他微微皱眉,看着蓝忘机的眼神有些复杂。
蓝忘机:“兄长,可是有事?”
蓝曦臣:“忘机,叔父病了。”
蓝忘机手一下子攥紧了:“忘机知。”
蓝曦臣:“去看过他吗?”
蓝忘机:“忘机去过,可叔父不见。”
蓝曦臣微微叹气:“你可知叔父为何生病?”
蓝忘机垂了垂眼帘:“是忘机不孝。”
“叔父他只是生气,你不用这般自责。”
蓝忘机抿抿嘴唇,没有说话。
蓝曦臣看他这副样子,有些心疼,把视线挪向了别处:“你在云深,连喝茶都有人给倒,如今却为了无羡,不仅下厨做饭菜,还亲自动手劳累这些事,叔父也气,更多的是心疼。”
“他教养了这么长时间的侄子,如今不仅被别人带着成了……,唉,而且竟还让你如此这般为他。”
“叔父觉得你本该是一尘不染,却偏偏为他染了尘埃。”
蓝忘机攥紧手,垂着头,“忘机不孝。”
蓝曦臣见他这般,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不知该如何出口。
许久,他叹息着带着无奈道:“忘机,你不必如此。”
蓝忘机依旧垂着头:“惹叔父生气,是忘机的错,忘机知错,但事不关魏婴,请兄长莫要怪他,若是叔父……”
蓝曦臣道:“若是叔父怎样?”
蓝忘机咬了咬嘴唇:“若是叔父要罚,忘机愿独自领罚。”
这样的他,又让蓝曦臣想起了,当年他受戒鞭时,蓝启仁曾问过他的话:
“忘机,你可知错?”
“忘机知错。”
“那你可悔过?”
“忘机不悔,愿领罚。”
神情亦如那时坚定。
蓝曦臣沉默半晌,开口道:“你很喜欢现在的生活?”
蓝忘机抬头看他,然后往魏无羡方才离开的方向看了看,“他喜欢。”
他喜欢的,我便喜欢。
他的眼神里,很平淡,蓝曦臣却看到了以前从没有过的明亮。
蓝曦臣:“忘机,你很开心。”
蓝忘机回首看他,在他注视下点了点头。
“叔父即使生气,但如果能让你开心的,他还是会理解的,终归,叔父也是心疼你的。”
蓝曦臣说着就起了身,召出了朔月,见蓝忘机站起来有些失措的看向他,笑道:“你和无羡的茶,我下次再来喝。”
顿了顿又道:“忘机,我回去会和叔父好好谈谈的,你不必担心。”
蓝忘机微微一愣,拱手道:“谢兄长。”
魏无羡提着水桶回来时,蓝忘机已开始挖坑种土豆了。
他放下水桶,跑过去抬手给他擦着汗:“兄长走了,怎么不多留一会?”
蓝忘机停下来站好看着他:“兄长说下次再来喝茶。”
“啊?”魏无羡愣了一下,随即笑道:“我不是说这个蓝湛,哎反正没事啦,兄长何时来都行,刚打的水咱们可以自己煮茶喝啊。”
蓝忘机轻轻应着:“嗯。”
魏无羡笑着看了他一会,慢慢抱住了他。
他们说了些什么,他大概猜到了,左右还是因为他,但他不想放开。
他可以和他一起去承受。
魏无羡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,“蓝湛,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。”
不管遇到何事,都会和你在一起,吃苦我也认。
蓝忘机慢慢的紧紧的把他圈在怀里,在他发间深深吸了口气,“嗯。”
“蓝湛,你好了没啊?我腿都麻了。”
“还未。”
“还没好吗?!我屁股都麻了!”
“还未。”
魏无羡保持着一个姿势已经坐了一个时辰了,还不能动,谁让他非要这人给自己作画呢?
嗯,自找的。
魏无羡就这样愣愣的看着门外的落叶一片片的落着,直到自己的腰再也忍受不了这种酸疼的感觉时,他放弃了,瘫在了椅子上。
有气无力的对着蓝忘机呻吟着:“蓝湛,还没有好吗?”
“还未。”
…………
魏无羡又问了一遍,得到的仍旧是同样的回答。
他忽然就来气了,一踢椅子就跑了过去:“好你个蓝湛,你根本就没看我是不是,那你给我画什么画啊,扔我自己在那坐着不能动累个半死,你怎么…………”
魏无羡数落他的话,在看到他手下的画时,猛的止住了。
画像上的人,栩栩如生,蓝忘机此时正勾着笛子上的红穗的最后一笔,笔锋流畅。
魏无羡看了半天,嘴上一笑,重新拿了一张纸在旁边铺开,“今日本公子心情好,也来给你画一幅。”
蓝忘机放下手上的笔,待着墨迹晾干,看着旁边挥毫泼墨的人,缓缓道:“魏婴?”
魏无羡头也不抬道:“干吗?”
“你也未曾看我。”
魏无羡“噗嗤”一笑,仍旧看着自己的画,得意道:“跟你学的。”
画作完毕,魏无羡满意的看了看,然后拿出两人专门去订制的印章,给两幅画都落了印。
同样的位置,同样的落款。
“忘羡。”
魏无羡把两幅画放在一起,欣赏着,“蓝湛,明日咱们去把他们裱起来,挂在墙上怎么样?”
“好。”
魏无羡笑着看看他,搂过来在他唇上亲了亲,“奖励,”然后拉着蓝忘机走了出去。
“饿了,去做饭。”
“想吃什么?”
“今天高兴,做什么我都吃。”
“那云……”
“不要云深不知处的饭菜!想都别想!”
窗外的落叶飘了几片进来,落在刚画好的画上。
阳光正好,微风也正好。
微微叠了一些的纸张,上面的两人仿佛轻轻靠在了一起。
如同他和他,无数次的拥抱那样。
-----你的眉目已在我心里刻了千百万遍,即使闭着眼,也能描出来,又怎会画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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