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忘羡】（二十）
窗外风萧瑟，房内燃了红泥小火炉。
魏无羡趴在被子里，死活不起来，天冷了，就想在暖暖和和的被窝里窝着，一点都不想动。
他不起，拉着蓝忘机也不起，满心满意的抱着他继续打着盹，蓝忘机只得依着他，把被角一点点的都给他掖好，免得一会他又吵着往被子里灌冷风。
直到睡到中午，魏无羡才悠悠转醒，眼睛还没睁开就喊着饿死了要吃饭，闭着眼让蓝忘机给他穿好衣服，又给他在外面裹了件毛绒披风，把炉子烧旺，蓝忘机才去做了饭。
魏无羡闲不着，磨蹭着也挪去了厨房，给他把菜洗好，然后在旁边搬个凳子看自家二哥哥炒菜。
烟火缭绕，都掩不掉那玉面冰清。
真好看。
魏无羡照例又吃的很饱。
吃完饭，魏无羡百无聊赖的躺在毯子上，靠着小炉子取暖，蓝忘机则在旁边翻看着书，偶尔在纸上写上几笔。
小炉子的火把两人的脸都照的红红的，魏无羡咂巴了两下嘴巴，啧，一热就不想静静地坐着，干点什么好呢？
眼睛在屋里扫了一遍，魏无羡脑中灵光一亮，站起来从墙上把两把剑都取了下来。
“哎，蓝湛，”魏无羡把避尘举到他面前，另一只手扬了扬随便，“要不要咱俩切磋一下？好久没和你过招了，怎么样，来不来？”
蓝忘机看看他，没作声。
“蓝湛，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看不起我。虽然我没有金丹，但我好歹也是练过剑术的，”魏无羡用剑柄敲了敲桌子，“还是说你怕打不过我丢人？”
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得意和挑衅。
蓝忘机看透了他的小心思，也不作争辩，起身接过剑，“好。”
院子里，两人各执一剑，相对而立，剑拔弩张，杀意四起…………呃，错了，蓝忘机一脸冷漠，魏无羡一脸嬉笑。
“含光君，你可不要手下留情啊，正好试试我这剑法有没有退步。”
蓝忘机收了收手腕，负剑而立，左手微微前伸，礼貌且淡然的道一声：“请。”
“既然你这样说了，那一会伤到了就别怪…………”
“魏前辈，含光君。”
魏无羡往前冲的步子硬生生被打断，直接栽到了蓝忘机身上，他慌忙站好，见没有伤到蓝忘机，才悄悄松了口气，转头装作生气的样子看着来人：“思追儿，什么时候这么没礼貌，来之前不先打声招呼？”
蓝思追正要施礼道歉，被金凌一把拦住，“你这是作什么？道什么歉？”又抬头看着魏无羡道：“什么叫来之前不先打声招呼？你去我们那提前打过招呼吗？”
这样僵持了一会后，魏无羡实在憋不住，破了功，他大笑着走过去拍了拍金凌：“呦，几日不见，你这护夫的本事见长啊？”
金凌立马炸毛：“把你爪子拿开，谁护夫了！你再乱说信不信我把带来的东西都扔了去！不，都带回去给仙子！”
魏无羡乐呵呵的收回手，挪到蓝思追身边小声道：“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大。”
金凌：“魏无羡！”
蓝思追无奈的笑了笑，表示对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。
“魏前辈，含光君，”蓝思追重新作了礼，“突然到访多有冒犯，不当之处还请见谅。”
“哎呀，你这就见外了，我方才是说笑的，我和你们含光君也是闲来无事打算练练手，还没开始呢，再说这里随时欢迎你们来，哪来什么冒犯？”魏无羡拍了两下他的肩膀，抬眼看了看往这边走的蓝忘机道，“你说是不是蓝湛？”
蓝忘机微微点头，“嗯。”
蓝思追：“谢含光君，魏前辈。”
金凌瞪了蓝思追一眼，还是跟着他作了礼，“魏……，呃，含光君。”
魏无羡忍不住一乐，这小子不喜欢叫自己舅舅，在蓝忘机面前还不敢恭敬的叫自己大名，吃瘪的样子真逗。
蓝思追瞥见金凌的眼神，换上微笑安抚他，从他怀里接过东西对着魏无羡道，“魏前辈，这是阿凌担心你们这里冷，让金麟台织工赶出来的厚的被褥，另一个包裹里是熟食和点心。”
金凌一扭头：“谁说我担心了？我才没有！”
蓝思追温和的笑着：“阿凌没有担心，是我担心，阿凌才答应和我一起准备的，还望魏前辈含光君不要嫌弃。”
魏无羡把随便丢在地上，笑着拉着蓝思追往屋里走，让他把东西放下，“哎，怎么会嫌弃呢？多亏你俩了，上次送来的小炉子和现在带来的这些，都正赶上时候，我昨晚还觉着睡觉冷呢，今天你就送被子来了，你说这是不是心有灵犀？”
他边说边往身后瞥了瞥，果不其然看到的是金凌想发作又发作不了，抱着胳膊一副极不耐烦的一张脸，他偷偷笑了笑，压低声音道：“思追，我问你，金凌是不是最近被你惯坏了？怎么越来越嚣张了？”
蓝思追抱着东西带着有些无奈的笑：“魏前辈不要取笑我了，你也知道，阿凌一直都是如此的。”
只不过在你面前会更一些那个而已。
东西放好，两人出了房间。
魏无羡重新捡起剑，打算继续刚才的比试，他冲着已经走到一起的两人喊道：“你们两做个见证啊，看看今日我是如何打败你们含光君的。”
金凌：“丢人。”
魏无羡：“…………金凌你等着看看！我的剑术一点都不差！”
说罢，转头对着蓝忘机道：“蓝湛，来吧，你可别放水哈，我可不想被人看扁。”
“好。”
手上剑花一挽，几道寒光闪过，随便和避尘的剑刃就碰撞在了一起。
金凌虽嘴上说着嫌弃，但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人看，含光君和夷陵老祖的过招，那可非常人能比啊。
蓝思追陪着金凌看了一会，拉了拉他的手，“不如我们陪陪魏前辈和含光君？”
金凌一愣，扭头看他：“怎么陪？”
蓝思追握着金凌的手在石桌前坐下，从乾坤袋取出琴，置于桌上，“用它陪。”
“弹琴？”
“嗯，”蓝思追看了看斗得难分难舍的两人，“总觉得该有一场婉转又豪壮的弦乐，来为他们伴奏。”
金凌：“可以啊，你弹吧，我听着。”
蓝思追微微摇了摇头，“阿凌和我一起。”
“！”金凌一听直摇头，“你知道我不会弹，故意为难我？在金麟台也总是我舞剑，你弹琴的。”
蓝思追笑着拉着金凌坐到自己怀里，捉了他的双手覆到琴弦上，“我带着你，和我一起。”
琴声四起。
魏无羡一愣，转而一笑，看了看不远处偎依着的两人，“蓝湛，”，剑锋一转，破了避尘迎面而来的一招，又直冲而去，和它纠缠在一起，“我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以前的聪明睿智未卜先知了。”
蓝忘机脚下一闪，执剑一挡，“嗯。”
“你这是夸我？”
“是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，蓝湛，多夸两句来听听？”
“…………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”
魏无羡和他打着打着，身形一闪，跳到了墙上，蓝忘机随之也以脚点地落到墙上，站在魏无羡的对面。
魏无羡玩心大起，收了剑立着，左手握了个团子的形状，冲着蓝忘机举道：“蓝湛，天子笑，分你一坛，当做没看见我行不行？”
蓝忘机同样收剑立着，眼神看过来，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定：“不行。”
“…………蓝湛，”魏无羡往前走了几步，冲他眨眨眼，“这又不是在云深不知处，怎么还不行？这里又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？”
蓝忘机浅眸微动，依旧重复道：“不行。”
“哎，你这人…………”魏无羡正想说他一点都不解风情，忽然觉得鼻子上飘落了点东西，凉凉的，注意力一下被夺了去。
这是，雪？
他抬眼看了看，一片片的雪花，从空中慢慢落了下来，落在他的脸上，手上。
下雪了？
“蓝湛，你看你看，下雪了，下……哎……”魏无羡一高兴，忘记自己还在墙上站着，脚下一滑，就往地上摔去，蓝忘机急忙踮脚，飞身而下，在他落地前，稳稳的把他揽在了怀里。
“可有受伤？”蓝忘机担心的看着他。
“没有没有，我哪能受伤，不是都被你接住了吗？”魏无羡刚想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，却见蓝忘机抱紧了他，没有撒手，他扔了剑，揉了揉他的脸，“好二哥哥，我真的没事，你让我起来走走，给你看看你就知道了。”
其实他现在，满脑子都是想的，下雪了，别拦我，我要疯跑，我要打滚。
好言好语哄了半晌，蓝忘机终于扶着他起来了，魏无羡把避尘和随便一起收好，拉着他在院子里站着，等着这场雪下大，大到踩上去能留下深深的脚印那种。
蓝思追抱着金凌，看着他一脸兴奋的伸手接着雪，握住他的手道：“冷不冷？”
“啊，不冷啊，”金凌看着雪落在掌心里，融化成小水滴，惊喜道：“真好玩，金麟台甚少下雪，即使遇到，家里人也都不让我去玩，把我关房间里说是不安全，像这么接触雪，还是第一次。”
蓝思追手指插在他指缝里，和他一起接着雪，下巴搁在他肩上，在他耳边轻轻说道：“以后每一次下雪，我都陪你看。”
“好。”
雪越下越大，很快就覆盖了院子，围墙，屋顶，天地间茫茫一片盛白之色，银装素裹，分外妖娆。
而对于魏无羡来说，下雪天，除了欣赏雪景，自然少不了的便是----
“哈哈，金凌，吃我一球。”
“啪……”
“魏无羡，你找死啊，给我等着。”
一个个的雪球在空中乱飞，砸在人身上，砸在地上。
魏无羡和金凌现在是满头满身的雪，雪一化，头发就被沾湿，变成了一缕一缕的，两人脸上手上都被冻得红红的，却依旧乐此不疲的你追我赶，奔跑着把雪球砸在对方脖子里。
蓝思追煮了茶，和蓝忘机在屋子门口坐着，倒好茶放到他面前，“含光君。”
“嗯。”
蓝思追给自己倒上茶，和蓝忘机一起慢慢喝着，看着在雪地上疯狂追逐的两人，“阿凌和魏前辈玩的很开心。”
蓝忘机微微颔首，视线随着那人挪动着，一刻不离。
蓝思追笑着侧首看了看蓝忘机，识趣的没再说话，只在蓝忘机放下杯子时，起身给他添好茶，然后坐下，和他一起，看着他们。
魏无羡被金凌追着跑着，猛然看到那棵落满雪的枇杷树，心中的作恶欲立马膨胀开来，他三步两步蹿到树下，手扶在树干上冲着金凌喊道：“金凌，你敢不敢过来？”
金凌根本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，抓着雪球就跑了过去，“谁说不敢？我…………啊……”
魏无羡猛的一拍树，树上的积雪“哗啦”全落了下来，而肇事者魏无羡，早已蹿出好几步远，大笑着捂着肚子，看着金凌瞬间成了一个雪人。
魏无羡：“哈哈哈，金凌，你现在成‘雪凌’了！”
金凌：“……啊啊啊，蓝愿，你给我死过来！”
蓝思追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，已出现在了金凌身边，他心疼的不行，但又特别想笑，只好努力忍着笑给他拂去头上和脖子上的积雪，金凌只觉得那雪水已经顺着脖子往里面滑去，又冰又凉在背上淌着，时不时的激的他一个哆嗦，难受的紧，偏偏这人还敢笑他，他立马把对魏无羡的火全发在了蓝思追身上。
从地上团起一堆雪，就塞在了蓝思追脖子里，“还笑吗？！”
蓝思追：“……不笑了。”
金凌瞪他一眼，还是觉得很难消气，于是抬脚往树干上一跺，树上剩余的雪瞬间全落在蓝思追身上。
站在树旁边的金凌：“哈哈哈哈哈哈哈，蓝愿，让你笑我，哈哈哈”
蓝思追：“………………”（我明明刚才没有笑…………）
而早已笑够了走到房门的魏无羡，把喝茶的蓝忘机从屋里拽了出来，“这么好的雪天，不好好玩玩，岂不是太浪费了，蓝湛你这人真不解风情。”
蓝忘机被他拉出来，站在那里有些不知道该干什么，魏无羡在手里团着雪球问他：“蓝湛，你以前真没玩过雪啊？”
蓝忘机：“嗯。”
“那也太可怜了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
魏无羡坏笑着握着雪球走向他，“今日，就让本老祖好好心疼心疼你，蓝二公子~”
“啪--”
蓝忘机：“…………”
魏无羡看着整张脸都被雪覆盖住的蓝忘机，抓着他的衣服再次笑的直不起腰来。
蓝忘机愣了一会，轻声喊道：“魏婴。”
脸上的雪随着他说话带来的振动落了一些。
魏无羡忽然觉得背上有些发凉，刚想跑，就被蓝忘机揪住了衣领，提着他起来，把他的脸和自己的贴在了一起。
魏无羡：“…………”
雪慢慢化了，两人看着彼此，蓝忘机微微弯了弯嘴角。
魏无羡一个没忍住，就亲了上去，亲完舔舔，“啧，凉的，蓝湛，你味道又变好了。”
蓝忘机：“…………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，让你撩我，蓝湛，又栽了吧，哈哈”
最后，他们的衣服都湿了。
蓝思追和金凌没带换洗的衣服，只带了披风，怕他俩着了风寒，魏无羡便没留他们，和蓝忘机一起送他们走了，一直送到山下。
魏无羡搂着金凌的肩膀在前面走着，金凌对于除蓝思追以外的人的亲密接触都特别不适应，但又挣脱不开，只好没好气的很不情愿的跟着魏无羡走着。
蓝思追则撑着伞，和蓝忘机在后面慢慢走着。
“金凌，”魏无羡揉揉他的头发，拍了拍道，“又长高了啊？”
“当然，我又不是你，当然会长高，”金凌说着把他的手从头上扯下来，“别摸我头发！”
“我这摸一下都不行，你是不是只让思追摸？”
“……要你管！”
魏无羡把想从他怀里挣出去的金凌，重新拉回来，“行了行了，不说笑了，说点正经的，你最近有没有去看过江澄？”
金凌把他的胳膊往外拉了拉，让自己尽量放松点，“有啊，怎么了？”
“有就行，没怎么，就是问问，以前江澄给你顾着金麟台顾过不少，虽然现在你有了思追，他不用再在金麟台和莲花坞来回跑了，但你现在别忘了多往那边走走，多看看他，他这人嘴上不说，还是很记挂你的。”
“昂，知道了知道了，”金凌扭了扭脸嘟囔着，“我又没忘，前两天刚和蓝愿去看了，打算过两天再去看看，我又不是不去，真是的，大舅舅，你好啰嗦啊。”
魏无羡微微一愣，笑着把他的头发揉乱：“敢说我啰嗦，长本事了你。”
“啊啊啊啊！我都说了别摸我的头！”
蓝思追给金凌仔细的系上披风，带着他御剑走了，把伞给了蓝忘机和魏无羡。
直到在空中看不见他俩的身影，魏无羡才拉着蓝忘机转身往山上走。
蓝忘机小心的扶着魏无羡，怕他摔倒，一只手撑着伞往他这边倾斜着。
走了一段路，魏无羡看了看蓝忘机露在伞外，已经湿了大半的肩膀，想了想，伸手把伞夺了过来，扔在旁边的雪地上。
“反正也不会有人上山，等明日再来取也不迟，我们就这么回去吧，淋淋雪也挺好的。”
蓝忘机把他的手握紧，给他暖着，“好。”
“一会回去咱们去堆雪人，堆两只兔子怎么样？一只黑的，一只白的。”
“……黑的？”
“对啊，用墨汁染啊，哈哈哈”
“……嗯。”
雪依旧纷纷扬扬的落着，魏无羡住了声音，耳边只能听见他和蓝忘机踩在雪里的“咯吱咯吱”的声音。
还有，来自身边这个人的，轻微的喘息声。
他眨了眨眼，抖落睫毛上的雪花，往他怀里靠着，步伐一致且坚定和他往家里走着。
两人重新在雪地里踩出两行并行的脚印。
雪凉凉的，但他不冷，来自手心的温暖，暖遍了全身，暖过了整个寒冬。
---想这样一起，慢慢走着，假装一不小心，就和你到了白头。
*如引起不适，请提醒我删掉图片，谢谢，万分抱歉¨¨¨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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